陳曄

　　大清早，我認真裝扮，按照包工頭方哥的要求，穿著正式。出門前，我又仔細檢查了一番，迫不得已換上皮鞋。

　　我趕去工地，見到方哥，差點笑出聲。他梳著大背頭，上身長袖白襯衫，打著大紅領帶，西裝褲筆直，皮鞋锃亮發光。這個大熱天，他穿得嚴嚴實實，捂得滿頭大汗。我從未見過他這身打扮，如果不是方嫂也在工地，我簡直懷疑他要去民政局領證。

　　其他人也比往日穿著干凈整潔，他們都在有條不紊地忙活著。不一會兒，我抬頭見到監理孫叔帶著小朱，沒想到孫叔患膝關節積液剛出院都來了。

　　我上前問候，孫叔笑著和我寒暄了幾句，就安排小朱要配合方哥，他因為傷病的原因就不去頂樓。

　　我震驚于孫叔的態度，沒有直接問。在等項目經理的時候，小朱就已經去登頂。孫叔和我在大棚里坐下，他徑直開口說：“這個小方比較會做事。”孫叔笑吟吟地看著方哥，語氣眼神里頗為贊賞。

　　我順著孫叔的話說：“這幾個月，我和方哥共事，感覺他蠻認真負責的。”

　　孫叔點點頭。半晌后，一輛寶馬開到我們面前，西裝革履的金總精神抖擻地出現了。我不禁感慨：方哥這是把所有人都請到了。

　　九點十八分，吉時到。長條桌擺放到位，上面鋪著紅桌布，三盤水果洗凈擺放整齊，分別是桔子、梨、蘋果。老周說諧音寓意：大吉大利，平平安安。聽說以前還有香爐和上香環節，現在由于安全生產和破除封建迷信，都簡化處理。

　　緊接著，鞭炮聲響起，準備的都是新式電子鞭炮，沒有一點煙火和廢棄物。從一樓，隔兩層炸鞭炮直至頂樓，下層的鞭炮聲剛落下，上層緊接著響起，一刻不停，綿延不斷，紅紅火火。頂樓上站著方哥、小楊、監理小朱和金總。小楊放完手里的鞭炮，金總剪彩，方哥和小朱合力放下幾十米長的紅綢布，“封頂大吉”四個燙金大字一瀉而下。這時，我不禁有些震撼，其他人也情不自禁地鼓掌。馬上有人從二樓開始扔糖果，我也湊熱鬧撿了幾個，分給孫叔嘗，正宗的大白兔奶糖，很香甜。

　　儀式結束，大家有說有笑從頂樓下來。金總高興地拍著方哥肩膀說：“小方，搞得不錯，以后有機會多合作。”

　　方哥笑出一臉褶子，拿個紅包遞過去，金總連忙搖手說不收。方哥立即翻出紅包里嶄新的十元人民幣，說：“圖個吉利，十全十美，大家都有。”說完，他掏出一疊紅包，每人一份。金總這才勉強收下，轉手遞給方哥一包煙，就匆匆走了。

　　我和孫工也有紅包，里面是嶄新的一元紙幣。我見孫工煞有介事地將紅包收在口袋里，笑問：“孫叔，你也信這個？”

　　孫工笑瞇瞇地跟我解釋：“以前人念書少，鬼神之說，是為了讓大家心里有所忌憚，做事更謹慎�，F在擺出這些陣仗，是提醒做事的人要重視，有些儀式感不能少，雖然是做給別人看，但也是做給自己看的。”
　我聽到這里豁然開朗，再抬頭看那碩大的紅綢布，在獵獵風中嘩嘩作響，華麗清爽，蓬勃招展。